當遇到一個從其他國家來的人時,“你從哪里來”這個由來已久的問題有時候會顯得比較難回答。
回答的選項相當多。最簡單的就是直接說“美國”,但會因為對方可能聯想到的畫面而感到羞愧和抱歉。我記得之前同一名伊拉克人見面的時候,馬上就向對方深刻致歉,因為美國政府給伊拉克帶來了破壞和掠奪。他并沒有指責我,這是因為他心善、寬容。
其實,我大可以不提國家而只告訴他地區,說“我來自得克薩斯州”,這也算一種沉重的宣言。得州人把這里曾宣布獨立成為一個國家的短暫歷史視為榮譽,這卻讓我覺得不自在,因為當初得州竭力脫離墨西哥的主要原因,是為了維持奴隸制。
說實話,一直以來,我都認為自己首先是休斯敦人。休斯敦圣盧克醫療中心的醫生在我出生后不久救了我一命。雖然我在市區外長大,但每次往北邊走都像是一次特殊的旅行,去一個真正我所屬的地方。對于一個極其渴望逃離慢節奏小鎮生活的孩子來說,休斯敦就是開著車就能到的圣城麥加。
而且我這樣想、這樣做的理由也很充分。休斯敦是一個令人難以置信、充滿活力的城市,被評為美國最多元化的大都會,擊敗了紐約這個著名的“大熔爐”。這里有世界級的藝術和劇院,也是我最親密的家人和朋友工作生活的地方。盡管它和美國所有城市一樣,遠非完美之地,存在著非常嚴重的種族分歧、收入差距,但它終究是我們的家。
所以,當我看到我的城市被卷入西方新一輪的反華罵戰時,我會這么沮喪。
這件事始于美國全國籃球協會(NBA)休斯敦火箭隊總經理莫雷發表的支持香港暴力活動的推文。他的言論立即引起中國的強烈反應,人們普遍對他的話感到震驚,并批評他支持企圖分裂中國的活動。火箭隊老板和NBA方面很快就與莫雷的言論撇清關系,招來美國精英階層的激烈抨擊。在這場對抗中,布魯克林籃網隊老板、阿里巴巴集團聯合創始人蔡崇信因為在臉譜網上發表了談論香港殖民歷史以及合法回歸中國的問題而遭到嘲諷和抨擊。
這種氛圍是有害的。盡管NBA關于莫雷言論所做的回應很大程度上是出于球迷的影響,但NBA還是一直被指責在外國政府面前卑躬屈膝。另外,隨著過去幾年反華媒體的攻勢全開,各種指控中的惡意前所未有。鷹派路線是美國長期所奉行的規則,是民主黨和共和黨的一致路線。即便兩黨政客在名義上反對總統特朗普的對華貿易政策,他們各自也都有自己攻擊中國的路線方針。
作為一個生活在中國的休斯敦人,這件事的確讓我誠惶誠恐。雖說我如今已經不看職業籃球比賽了,籃球卻曾在我的童年留下了美好的回憶。1994和1995賽季,休斯敦火箭隊在核心球員奧拉朱旺的帶領下連續兩年獲得總冠軍。在成年后,得知球隊與中國有著緊密的聯系,特別是現任中國籃協主席姚明因為曾加盟火箭隊而成為世界級籃球明星之后,我感到很自豪。當我遇到的中國人知道我來自休斯敦時,他們會說“是的,火箭隊”,這也讓我特別高興。不過,鑒于最近發生的事情,這種熱情不太可能再持續下去。我也不能怪他們。
跨國實體正在經歷慘痛的教訓,如果想在世界范圍內開展業務,他們就必須比以往更加尊重不同的意見。數十年來,西方國家沉浸在一種嚴格的霸權主義當中,這種霸權使他們能夠定義各種問題的正確答案。由于文化和信息傳播也受到支配,所以人們不需要考慮其他的答案。因此,在媒體和娛樂界,只要不破壞這種正統觀念,人們可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舉個例子。曾幾何時,如果一部好萊塢電影的主要受眾是美國白人,那么即便電影把中東人描繪成喪心病狂的恐怖分子或者將墨西哥移民刻畫成無能的罪犯,也都是可以的。但現如今,隨著美國的電影觀眾逐漸減少,觀影者更趨國際化,這種做法就理所當然地被視為種族主義。然而,一些評論人士卻公開表示,希望電影中的中國反派形象能夠回歸,似乎這個世界就需要更多像傅滿楚一樣留著八字胡、心胸狹窄的中國人形象。(傅滿楚是英國小說家薩克斯·羅默創作的傅滿楚系列小說中的虛構人物。)
當那些自詡為中國問題專家的人發泄對審查制度不滿的時候,要記住,他們真正感到憤怒的是對他們費盡心力所創造出來的“共識”的質疑。他們不愿承認世界上還有其他人對某一件事抱有不同看法,他們當然也不樂意讓這些人能夠通過公開抵制和批評的方法來表達自己的觀點。這在那些全球主要媒體平臺上依舊是常態,就像我想不出有哪個西方主流媒體對香港暴力分子提出一丁點質疑,或者哪個媒體給出像蔡崇信所寫的那樣的歷史背景。即便亂港分子訴諸暴力,這些媒體依舊步調一致地詆毀中國,贊揚暴力分子。
長久以來,這種精心編排的敘述都是所有人可見的。隨著曾經的欠發達國家逐漸崛起,并建立了本土的社交媒體,這些國家的人終于有了駁斥外國輿論制造者的方式。
力量的對比正在發生改變,那些曾被西方殖民主義和帝國主義殘酷對待的人們正在發出自己的聲音。對于已經習慣了西方觀點具有毋庸置疑霸主地位的組織來說,可以選擇接受這一事實,也可以選擇失去所有人的支持,這都完全取決于他們自己。
(作者:Ian Goodrum 翻譯:高琳琳 編輯:周鳳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