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去河北承德，大約20年前。那時，避暑山莊的水路尚未全線貫通。所以，印象中這片建在北方山區的園林，是山多而水少的。

最近再次到訪避暑山莊及外八廟。那天，當我穿過云山勝地，出了岫云門，離開博物館區，進入平原湖區時，眼前那片山環水、水環山的景象，竟使我恍然有些到了江南水鄉的錯覺。

但見湖與湖之間堤、島、橋相連，散置其間的臨水建筑、樹木花草倒映水面，使人神清氣爽。距今300多年前，清康熙帝北巡，看中了這里水草豐美、依山傍水，奇特的熱河泉與磬錘峰遙相呼應，而且氣候宜人、位置適中，便決定在此開辟湖區、修建離宮。

山莊湖水的來源有三：一是山間溪水、二是熱河泉水、三是武烈河水，設計者利用河道和天然水泡，稍用人工加以改造，即形成了現在湖區的雛形，有人稱其“來于天然，勝似江南”。所以，山莊多湖多水，原本是不足為怪的。但是，由于歷史原因，山莊水路竟干涸了150余年。直到2003年，適逢山莊肇建300周年，山莊人迎接節日的工程之一，就是將武烈河水引入山莊，沿途亭臺樓榭也隨之修葺一新，干涸百余年的水路才得以全線恢復。

買好船票去青雀舫碼頭排隊登船，便開始了水路山莊行。青雀舫，既是避暑山莊乾隆三十六景的第五景，也是當年皇帝在此游玩時乘坐的一只船，是乾隆三十六景中唯一的動景。山莊湖區的青雀舫游船，是根據文獻中的有關記載復制的，外觀精巧華麗，頗有皇家氣派。據說，每艘青雀舫可搭載80人。青雀舫完全靠人力劃行，兩名船老大各持一只長長的竹篙，一左一右立于船頭，不時用力撐著竹篙，更有利于環保。

游船一路北行，第一個停靠站點是金山。這座青石疊砌的小島，包括康熙三十六景中的第十八景“天宇咸暢”和十二景“鏡水云岺”。因島上建筑是康熙年間仿鎮江金山江天寺興建，故名“金山”。這里，殿閣亭廊高低錯落，鱗次櫛比，綺麗如畫，是湖區重要風景點之一。今年盛夏，一度風靡網絡的避暑山莊文創雪糕，主體形象就是金山亭。

從金山下來，游船駛向煙雨樓。樓頂層檐下，懸乾隆御題“煙雨樓”云龍金匾。遠遠望去，此樓不但與浙江嘉興南湖鴛鴦島上的煙雨樓同名，外觀也極為相似。乾隆帝一生六下江南，見煙雨樓晨煙暮雨，非常奇特，就命畫師描摹，北返后命能工巧匠仿建。“煙雨”二字取自唐代詩人杜牧的“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樓臺煙雨中。”據說，每到陰雨天登樓遠眺，但見煙雨茫茫、水天一色，遠山近水仿佛籠罩在輕紗薄霧之中，如同置身仙境一般。

水路游山莊的最后一站是熱河，因為以前來過，對于這個地方印象比較深，我們決定棄舟登岸步行返程。行走在湖畔，陣陣微風拂來，爽氣襲人。湖面上，青雀舫來來往往，讓人頓生不知今夕是何年之感。乾隆當年乘青雀舫游湖，觀湖內翠蓋紅荷，看岸邊芳草如織，又見澄波如明鏡，頓感暑退爽風來，好似駕著青雀在仙境遨游一般。沉醉在“仙境”里的他當然不會料到，有朝一日自己的“御舟”會被廣泛復制，一任平民百姓隨意分享體驗……此番況味，使人不由心生感嘆：蕭瑟秋風今又是，換了人間！